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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人物/專訪温貞菱:「放棄只要一下子,但持續的力量卻無比強大。」

04 Oct, 2022

在這追求極致的世界裡,人們追求大紅、大熱、一飛沖天。

唯有一人,紅火卻不恍惚,大熱卻不張狂;正如她的英文名字 Forest,一片蓊鬱扶疏的「森林」。

 

她是挺拔矗立於林裡的樹幹, 雖美好壯麗,卻從不與世間花朵爭妍。

她生長於高冷的環境中, 雖歷經嚴峻酷寒,卻不因此萎靡。

她是鬱鬱蔥蔥的枝幹直竄天際, 有著高不可攀的氣勢,卻沒有高不可攀的派勢。

她高冷卻溫暖、颯爽而和煦。

她是 Forest,一棵生長於高冷森林裡的大樹, 用著清新脫俗的「高冷調調」展現獨特魅力。

 

她是——温貞菱。


Jewelry:Tiffany&Co. / Outfit:Miu Miu

專訪當日是個和煦的晴天,為了要與温貞菱見面,我們早早就抵達攝影棚準備。在我心無旁騖地整理著拍攝所需的服裝珠寶時,聽見身後那道鐵門傳來輕輕敞開的「啪擦」聲響,隨聲望去,只看見一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從半掩的門縫中冒出頭,定睛一瞧,原來是温貞菱。她將門更敞開了些,像隻誤闖森林的小鹿,圓滾滾的雙眼骨碌碌地轉動,表情有些生怯,卻連忙問早。她的小臉被碩大的口罩遮了大半,倒也遮不住溫婉笑容,雙眼彎成兩道明月,初見的模樣甚是令人印象深刻。

 

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卻不止於此,在專訪開始前,温貞菱竟率先將擬好的「回答」拿了出來,手機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,用心地寫在我提供的每條問題下方。此舉我很是意外,那是種又驚又喜的感受,訪問過許多藝人、名人,但會做筆記的她倒是第一個。因她的與眾不同與用心,在訪問前已讓我留下極好的印象,這份好感延伸至整場對談,產生許多共鳴。而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專訪温貞菱,此前,她已入圍過多次金鐘獎更獲頒視后,甚至還到了一趟莫斯科留學,回來後更陸續拍了多部膾炙人口的作品。但除了這些我們熟知的温貞菱,還有哪些是我們未知的?我心裡很是好奇。

 

「重新思考愛的模樣,一顆石頭也要用心對待。」

Jewelry:Tiffany&Co. / Outfit:Miu Miu

「先聊聊近況吧?」我丟了一個適合暖身的問題開啟訪問序幕,孰料温貞菱不需暖身,直接侃侃而談起來。她說自己除了忙著拍攝節目《阮三個》及籌備舞台劇演出外,其實還完成了兩部戲劇作品,分別是 Netflix 懸疑劇集《她和她的她》及《你的婚姻不是你的婚姻-沙之書》,而戲中的角色也分別帶給她不同的感悟,也因為劇情實在太過精彩,在剛拿到這兩部戲的劇本時,温貞菱轉瞬間便讀完。

 

其中,在演出〈沙之書〉時,需要學習「抱石」運動,教練的一句話讓心思細膩的温貞菱留下深刻印象,他對學員說:「你必須非常細緻地對待石頭,不能用嘈雜的身體去面對。」這讓温貞菱瞬間體悟,原來人對一件事的熱愛,可以發展出如此溫柔、龐大且敦厚的智慧。她笑說,這兩部戲都讓自己重新思考「愛」的模樣,既然一顆石頭也要用心對待,那身旁有感受的生命就更不必說了。

 

演員就是用濃縮的幾十天,活過角色幾十年的人生。

Jewelry:Tiffany&Co. / Outfit:Miu Miu

「當我飾演一個角色時,會用她的角度來紀錄人生。」温貞菱說演戲至今,挑戰過許多角色,但並非每個角色都與自己的人生經歷有過重疊,因此在準備時,為了讓自己能更加貼近飾演的角色,她會隔絕外界,在那段時間減少與朋友見面,盡可能地「活在角色裡」,以她的人設過生活。

 

她說自己在演《你的婚姻不是你的婚姻》的那段時間,基本上不會跟任何人有交集。「因為對我來說,我就好像是跟著劇中角色一起活過她對於愛情的一趟旅程,等於我用幾十天的時間,活過這個角色幾十年的人生,因此那段時間我就會變得非常安靜。」在飾演角色的期間,温貞菱會用她的角度去紀錄對事情的感受及看法,為了能更好地詮釋角色,她心甘情願「活成別人」,就像靈魂被替換那般,完完全全地成為她,而這顯然是温貞菱對於專業的尊重與「犧牲」。

 

「妥協是奉獻而非犧牲」,挑劇本就像挑伴侶,靠的是共振頻率。

Jewelry:MIKIMOTO / Outfit:Miu Miu

「並非犧牲。」 温貞菱立即點出了這個字眼的不準確,並神情認真地解釋自己對於「犧牲」的定義,她說:「犧牲是為了某種目的,以自己的生命或權益作為代價去交換,但這句話卻沒有提到『願不願意』。」因此對她來說,為了演好一個角色所做的妥協比較像是奉獻而非犧牲:「奉獻是恭敬地交付呈現且不求回報,是自己真正打從心底想做的。」這其實某種程度來說很像談戀愛,不只演戲,挑劇本也是如此。

 

温貞菱說自己挑劇本只有一個準則,那便是「頻率相同」。如果在閱讀劇本的過程中會感到心跳加速、迫不及待地想去詮釋,甚至連做夢都會夢到,那她就知道這個角色她非接不可,她笑說這或許有點像是「愛情」,總是讓人魂牽夢縈。「只要他的出現對你的生活是加分的,你在交付跟給予時是開心和歡喜的,那你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在犧牲,而是交付了自己、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。」這個「他」可以是劇本中的角色,也能是對愛情的看法。對溫貞菱來說,挑劇本就像在挑伴侶,靠的是共振頻率與機緣,只要是自願的,便會不問回報、付出百分之百真心。

 

「放棄只要一下子,但持續下去的力量卻很強大。」

Jewelry:MIKIMOTO / Outfit:Miu Miu

但令人意外的是,這樣一位做事總是拼盡全力的女孩,卻從沒想過要放棄,即使眼前的狀況再棘手也未曾倦怠。對於這點,温貞菱說或許是因為有個「樂觀媽媽」的影響吧!她不會糾結在「已發生的事情」太久,而是會轉念想說,既然木已成舟,那就想想該如何解決,而不是放棄。「我覺得放棄只要一下子,但持續下去的力量卻很強大。」當温貞菱堅定地說出這句話時,眼神閃爍發光,我清楚地感受到她話語的重量,厚實而有力。

 

Jewelry:MIKIMOTO / Outfit:Miu Miu

温貞菱說自己的人生字典中沒有「放棄」二字,人會想放棄是因為,你在人生的選擇題中給了自己放棄的選項,只要刪掉它,那就沒有放棄可以選。當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再正向樂觀的人也一定會有難過之時,但温貞菱卻選擇用寬廣的心去面對困頓,她說人之所以會感到壓力大是因為「有所求」,當你給自己過多壓力、覺得好像非得要怎樣不可,那便會憂鬱,因此她總提醒自己保持「平常心」,並善用適合自己的方式紓壓。「我喜歡親近大自然,去爬山、自由潛水,運動帶給我很多正向影響,不論是心情上或身體上。」如此樸實無華,一趟放空的旅程、和朋友的探險,甚至僅是吃飽睡好,對温貞菱來說就是充電、就是幸福。

 

比起其他人事物,影響自己最深的人其實是「自己」。

Jewelry:MIKIMOTO / Outfit:Miu Miu

「影響自己最深的一個人?」這題在採訪中經常會被問到,但温貞菱的回答,大概是我此生聽過具哲思也最深刻的回答。她笑說自己有兩個答案,一個是「自己」,另一個才是媽媽和身邊的一切人事物。眼看我的眼神露出疑惑,她耐心解釋道:「我覺得人都會傾向於從『外面』去尋找解答,譬如我們總會想,當我看了這本書,所以這本書對我產生影響;或是我認識這個人,所以這個人讓我對某件事有新的思考方式。但我漸漸發現,其實應該要反過來說,我們應該要意識到的是,當你願意聽進去別人說的話,或是當你對某件事情有感覺,那是因為你的心打開了,你願意接受這一切。所以,我們看起來雖是從『外面』得到力量,但其實是從你自己的『裡面』得到力量。」

 

與其說是外界給予力量,不如說是自己的心願意打開、接收。

Outfit:Prada

她擔心自己描述得太抽象,又接著解釋:「不管是人、電影、書或歌曲,其實某個程度可以反過來想說,也許是因為這個時候的我『心是打開的』,我願意接收,所以它變成了一種可以對我造成影響的力量。就如同一部電影,每個年紀看都會有不同領悟;你可能曾經覺得這個電影改變了你的一生,但過了幾年後重新看,或許就會想不起來當初的那份感動來自哪裡;同樣,你以前看不懂某部電影、對這部電影毫無感觸,但未來的某個機緣下你又重看了這部電影,卻得到很多體會。」

 

Outfit:Prada

這也挺像愛情的吧?是否接收得到外界給予的回饋,也端看「頻率」是否相近,而能夠接收才能被影響,因此温貞菱說「影響自己最多的其實是自己」,也變得合理了起來。她藉由與自己相處,去理解愛、覺察世界並意識自我,點出了人們總習慣「向外求」而非「往裡看」,這樣別出心裁的答案,真猶如當頭棒喝,我彷彿是在與一位哲學家對談。

 

貼心的她還擔心這麼抽象的回答,會造成編輯後續寫文的困難,她笑說自己其實還有另一個比較「世俗」的回答:「如果要講真人的話,像是許肇任導演、村上春樹先生、今敏、莎岡(Françoise Sagan),還有黛安安柏絲(Diane Arbus)、藤本樹、種村有菜等。啊!然後我其實還寫了軒睿、廣辰跟光漢...」講到這裡她被自己給逗笑了:「因為他們被採訪時也會提到我,所以我想說有機會也要講回來。」這是屬於温貞菱的禮尚往來,是隱藏於幽默中的極大智慧。

 

專注在已經擁有的,不因「三十而立」而有壓力。

Outfit:Prada

即將邁入30歲的温貞菱,在這個對許多人來說都容易感到徬徨的「轉捩點」卻泰然自若。她說,與其去想自己「還沒做到的事」,不如想自己「已經達成的事」;她自豪地說自己不因世俗定義的「三十而立」而有壓力,因為在這近30年的人生裡,她亦完成了許多事,包括:達成半馬、俄羅斯交換、學會打棒球跟排球、爬了幾座百岳、考到自由潛水 AIDA3 證照、領養了兩隻貓咪——杜鵑跟牡丹——等等。她當然有著更多遠大的目標想去完成,但那僅是她督促自己變得更好的動力,而非陷自己於焦慮情緒中的壓力。

 

至於「求偶焦慮」呢?温貞菱說自己很幸福,因為身邊有許多不同年齡層的朋友,而這些人讓她體悟到,其實每個人都有屬於他們自己幸福的樣貌,並不是一定要有另一半才是幸福。而或許「另一半」的定義可以更廣,不侷限於愛人,温貞菱笑說:「另一半如果是一窩子的朋友也很好啊!」她特別不愛畫地自限,對她來說愛情並非人生的全部,幸福應當是自己給自己的。

 

送給30歲的自己一句話,也想將這句送給看文章的你。

Outfit:Prada

採訪接近尾聲,問及30歲生日即將到來的温貞菱,有沒有什麼想送給自己的話?她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說道:「我的答案不知道會不會讓妳覺得很『中二』。」中二這個字是從日本傳來的用語,原是指國中年紀的青少年自以為是的模樣,後泛指「活在自己世界而沒有自覺的人」。

 

既然如此,那温貞菱怎麼可能會與中二扯上邊?她靦腆一笑,接著緩緩唸出想要送給自己的那句話:「本來想說些漂亮的話哄哄即將30歲的妳,但想來想去,其實最漂亮的......是妳。」話聲剛落,温貞菱立刻害羞地大笑起來,她紅著臉趕緊解釋:「我不是想要誇獎自己,而是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人,要知道自己現階段的模樣就很好,不要質疑自己不夠好。」

 

Outfit:Prada

本是要送給自己的話,但温貞菱思來想去,最先想到的還是別人,她的細膩、貼心與善良,在訪談的短短一小時中表露無遺。她說她一直相信每個人都會用自己的方式,逐步地理解自己、活出屬於自己最美好的樣子,就如同電影《阿甘正傳》中的一句台詞:「我不認為人的心智會隨著成長越來越成熟,甚至任何東西都可以包容與接受;相反的,我覺得那應該是一個逐漸剔除的過程,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、不重要的是什麼,然後做一個單純簡單的人。」

 

臉蛋漂亮的人總會被誤以為「高冷」,但藉由今天的訪談讓我們發現,原來温貞菱並不高冷,反而很有溫度。

 

 

Project Director_ Haremi 哈雷蜜 
Text_ Haremi 哈雷蜜
Styling_ Haremi 哈雷蜜
Photograph_ Balloontom 大雄
Makeup_ 東井
Hair_ Ethan
Jewelry_ MIKIMOTO、Tiffany&Co.
Clothes_ Miu Miu、Prada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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