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裘凱宇、楊嘉玲
每天，我們會跟許多人Say Hello！有些剛認識、有些很熟悉，每一次的互動都會創造一些新感受，有可能是正面的，也有可能是負面的。
然後，這些印象會被送到大腦某一個磁碟區儲存起來，讓你下一次再碰到同一個人時，很快就知道該如何交流才算適當。
即使我們沒有刻意打分數，但或多或少，我們對出現在生命中的每一個人的觀感都不太一樣。
同樣是接電話，有些人你會開心聊天說地，有些則是愛理不理；
同樣是約吃飯，有些人你會安心準時出席，有些則是再三叮嚀；
同樣是辦活動，有些人你會放心託付責任，有些則是提心吊膽。
你不一定能說出一個理由，清楚地描述出對方做過什麼事情，讓你會有這種反應，那就是一種感覺。但這份感受的背後，其實包含著許許多多的評估與計算，只是我們常常用一種很模糊的說法帶過，像是「我跟她從第一眼就覺得相見如故」、或「我們之間就是不對盤」，很少深思每一段關係的起伏漲落，到底是怎麼發生的。
然而，我們知道關係是雙向且流動的，隨時隨地都在評估與被評估。特別是在中國人的社會中，喜歡把關係定義成動態的過程，而非靜態的狀態。
所以你一定聽過有人這麼說：「這價格有點高，我得先跟客戶『套』一下交情。」
或是「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在政府機關工作啊？幫我『拉』一下關係，讓案子早點過。」
還有可能「憑什麼那麼差的成績還能錄取，那個人是不是『走』後門，背後有人？」
拉、套、搞、跑、走，全都是動詞，顯示在華人的文化中，關係是需要『經營』的，它不會憑空出現，只因為你是某人的誰。擁有共同的連結，也許會讓開頭順利一些，但不保證這張通行證可以一路用到底。
正因為關係是雙向的，你會對別人產生某種感受，別人也會對你留下某些印象，而且這樣的掂量是持續發生在互動中，你對任何人的看法，並不只是基於某一次的合作或反應，而是一連串記憶的累積。
關係就像一鍋水，唯有沸騰或冰凍才會被留意
曾經和一名女性討論她的婚姻問題，她的先生不斷的外遇，讓她很痛苦，可是朋友勸她離婚時，她又不願意。面對這段糾纏的關係，她是這麼形容的：「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事情，才會有這段孽緣。算命說是我先背叛他，『欠』他太多，所以這輩子註定來『還』的。」
「如果他讓你這麼痛苦，你沒有想過就直接離開他嗎？」
「沒有用啦！欠的『債』沒還完，債主還是會上門的。」
「你有想過什麼情況下，會知道終於『還完』了？」
「沒想這麼多，走一步，算一步。」
看她絲毫沒有改變的動機，我也就沒再勸她。隔一陣子再碰面，我關心她的近況，沒想到她竟回：「我離婚了！」
突如其來的消息，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，和先前哀怨無力的她，判若兩人。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？怎麼這麼突然？」我小心翼翼的問，深怕讓她覺得受傷。
「他居然偷拿我的證件去銀行，借錢投資，誤信明牌，把錢賠光。先前他不管再怎麼爛，至少還會拿錢回家。可是這件事情，已經是我的『底限』了。」接著，不斷地在財務問題上打轉，彷彿在他們的婚姻中，第三者從來都不是問題。
相信這樣的例子，你一定也時有所聞。你若問當事人，一段關係是怎麼結束的？他通常只會說出那一個最讓他受不了的事情。可是，你靜下心想想，真的是因為這件事情（財務狀況）導致感情破裂的嗎？
如果沒有前面不停的背叛，早已累積巨大的不滿，先生發生財務危機，這位太太就一定會斷然離去嗎？有沒有可能氣消後，她還是選擇留在先生身邊，一起處理債務問題。同樣的，換一個女人面對情感的背叛，有可能像那位太太一直選擇隱忍嗎？答案，也是不肯定的。
但我們通常只記得關係中，最後發生的那件事，導致感情的破裂。而忽略了，關係就像一鍋水，每一次互動有可能是加熱或降溫。可麻煩的是水是無形無狀的，就像關係一樣若有似無，也因此過程中溫度的細微變化，是很難被看見，直到沸騰或結冰的那一刻才會被意識到。
大腦不是電腦，只能片面記憶
換句話說，「事件」，如拒絕、背叛、遠距離、財務……，從來就不是影響關係存續的唯一原因。整個互動的背景，有太多因素在影響兩人的感受。但偏偏人是選擇性的動物，我們記憶關係的方式不像電腦，可以精準記錄每一次的變化。
像是：結婚第10天，先生不肯陪我回娘家，讓我很生氣，扣5分。
後來，先生帶我去吃大餐，買了禮物給我消氣，加15分。
第一次發現先生和同事曖昧訊息，扣50分。
兩人一起出國度假，加30分……
這些細節大多會被忽略，只能概略性的估量，得出一個決定，去或留。
身旁的人若在追問，你似乎也很困難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，畢竟他們不在關係中，老提對方不願意幫你排隊買美食，讓你耿耿於懷，這樣又顯得很小氣。於是到最後，只能用「緣分」帶過。
好譬喻，讓關係有「績」可「尋」
基於這樣的發現，我開始關心人們知覺關係的方法，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好的隱喻，讓大家在討論關係時，有一個更具體化的定義。可以把「雙向」、「流動」、「評估」、「增減」的概念一次說個清楚，使你我在提到關係時，不再拘泥於眼前的事件，而能夠看到背後一系列互動的過程。
如此，當你發覺有人討厭你時，你不會那麼挫折無力，後悔自己上一次見面說錯話或做錯事，拚命地想要道歉、示好挽留，可是對方卻依然無動於衷。因為你意識到的那件事，很有可能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，過程中點點滴滴的愛恨情仇，才是構成今日必須分離的原因。
重點不是強求對方回心轉意，而是回想看看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，以至於今天這段情誼，無法再繼續，從中記取經驗，讓相同的錯誤未來不會再發生。反過來，在你覺得幸福快樂時，你也可以回顧一下，你們彼此為這段關係付出了什麼，才能讓感情愈來愈好。於是關係會變得更立體、更容易理解，不再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幻影。
內容由 本事出版 《為什麼我們的關係總是卡卡的？》 提供
